鮮為人知：開平礦務局督辦張翼的皇室背景

1900年，對張翼來說是灰暗的一年，在這一年中，他犯下了平生最大的錯誤——失去對開平礦務局的管理權，這讓他在日后飽受詬病。然而在仕途上，他卻春風得意。1901年，張翼還被封為參贊，陪醇親王載灃出使德國。
后來，張翼被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凱三次參奏，揭露出開平礦務局權利喪失這個黑洞，張翼的行為才被世人所知。
回頭看，張翼雖受到朝廷處理，但最后卻未受到什么重罰。這位開平礦務局曾經(jīng)的督辦，怎么有這么大的本事，能在這個問題上應付過去呢？
被參三次卻未傷筋動骨
開平煤礦被英國人騙占既成事實兩年多以后，時任北洋大臣、直隸總督的袁世凱發(fā)現(xiàn)問題冒出頭來。光緒二十九年二月十五日（1903年3月13日），袁世凱給朝廷上了一份奏折詳細說明了中、英雙方關于開平礦權的“龍旗事件”來龍去脈。指出張翼與英國人簽的《移交約》，讓中國丟掉了開平煤礦和大面積土地。袁世凱在幾個月內(nèi)，向朝廷連上三道折子參奏張翼，指摘其“乘庚子之亂，生心出賣礦地……現(xiàn)已歷時太久，竟至無法可施，實屬有負國恩……”
但朝廷對此事的反應，看上去卻不那么激烈。

袁世凱

袁世凱第一次上奏后，皇帝朱批：“著責成張翼趕緊設法收回，如有遲誤，惟該侍郎是問；并著外務部切實磋商妥辦�！睅讉�月后，袁世凱第二次上奏，皇帝再次朱批：“……張翼著先行革職，仍著袁世凱嚴飭張翼，勒限收回……”4個月后，袁世凱再參張翼，最后，皇帝依然朱批：“仍著嚴飭張翼趕緊收回，不準虧失。欽此�！�
三本下來，張翼雖未傷筋動骨，但還是承受了很大的壓力。1904年底，張翼又被“著賞給三品頂戴”，帶著嚴復漂洋過海，赴英國倫敦法院起訴“貝維克·墨林公司”和“開平礦務有限公司”的欺騙行為。


張翼在倫敦法庭（油畫）  開灤博物館提供

這場國際官司，經(jīng)倫敦法庭審理數(shù)月，開庭14次，結果是張翼表面上勝訴，但得到“無法強制執(zhí)行的一紙空文”�？蓮堃砘貒�后，被皇帝“著以道員用，發(fā)往北洋差遣委用”，依然與英國人交涉開平煤礦利益問題。
這對于丟失了開平礦權的張翼來講，幾乎算是官復原職了。
張翼依然給醇親王當差
      在開灤歷史上，提及張翼，大家多會給他打上“不學無術、昏聵無能”的標簽，但事實表明，張翼這個人遠非我們表面看到的那么簡單。
我們從《醇親王載灃日記》里看到的記錄表明，張翼與皇室關系密切。也可以說，張翼當時或許就代表了皇室的利益集團控制開平煤礦的利益。
載灃，是醇親王奕譞第五子、光緒皇帝的親弟弟、末代皇帝溥儀之父�？�爾森《開平煤礦》記載，張翼當年曾給醇親王奕譞當扈從，“傳聞他的妻子和慈禧太后很接近”。為躲避災難，曾背負還是小孩子的光緒皇帝“爬過墻垣”，這算是護主有功。


前為18歲的醇親王載灃，后右為張翼。網(wǎng)絡圖片

張翼在軍事上，也為醇親王做了許多關鍵性的工作，據(jù)天津《國聞報》戊戌年（1898年）六月十六日報道：“本年秋間皇上奉皇太后慈輿至天津閱操。所有應行預備一切，前已由中堂（榮祿）札委張燕謀觀察會同司道及各局、所妥籌辦理�！倍�此時，張翼已經(jīng)任開平礦務局督辦多年。
載灃日記記載，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閏八月至十二月間，正值八國聯(lián)軍攻占北京，慈禧太后攜皇室成員倉皇外逃西安。而當年還任開平礦務局督辦的張翼，此時居然在北京陪著載灃，還幾乎天天與載灃見面。



載灃日記書影

比如，從“閏八月二十日，張翼差人來看”開始，他幾乎天天與醇親王府聯(lián)系：“九月初一日�！�…派特木爾博赫至張翼處，探問時事。”“九月初六日�！�…派特木爾博赫至張翼處，探尋事宜�！�
張翼還時常給醇親王府送東西：“十月初二日。張翼來府，并帶五百金，言留米事�！薄笆�一月十七日。張翼送來銀（魚）、黃韭�！薄笆�二月初十日。至慶府、張宅、蔭寓、三額駙府看視。順邸拜張宅。……張燕謀（送）洋酒并《時報》至�！�
張翼還直接給醇親王當差：“十月二十五日。張翼到府，捧外國鑒、萬國鑒書至�！薄笆�一月十九日。張翼來府，送全權大臣李中堂信�！�
載灃甚至直接到張翼家吃飯：“十一月二十日。至張翼宅，用飯畢回府�！薄笆�二月初一日。午時，德兵三名迎送，同至德國使館晤會德國穆公使、瓦統(tǒng)帥（即瓦德西，時任八國聯(lián)軍總司令）等人。聽軍樂，用果酌，打球，留記照像。張翼、蔭昌在焉。六、七爺往謁李爵相。至燕謀處用飯。”“十二月初七日。蔭午樓同洋官兵來迎，遂同往中海儀鸞殿院洋屋，晤會德國瓦統(tǒng)帥、穆欽使等人，觀洋藝，聽洋樂。張燕謀亦預茶會。旋坐四馬洋車回府云�！�

我們從以上事無巨細的記錄中，看到了張翼與載灃的密切關系，他的確是醇親王近侍。
簽完《移交約》后還出使德國
1901年7月，年僅18歲的載灃作為清政府親王，因克林德被殺被派赴德國“道歉”。“克林德事件”是八國聯(lián)軍侵華的借口之一，事情發(fā)生在1900年6月20日，德國公使克林德在東單樓與神機營巡邏隊發(fā)生交火時被擊斃。
就在幾個月前，還在西安的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任命前內(nèi)閣侍讀學士張翼、精通德語的副都統(tǒng)蔭昌為參贊，隨同載灃出訪。光緒二十七年五月初六日（1901年6月21日），載灃日記記錄皇帝諭旨：“以載灃初次出洋，一切言動均宜謹慎，飲食起居隨時調(diào)護，并著張翼等悉心照料……”


載灃（中坐者）出使德國期間與其隨從和德國官員合影，右四為張翼。  選自《醇親王載灃日記》

在德國，載灃謁見德皇、閱兵參觀以及出席各種儀式，張翼都作為近侍全程跟隨，時刻不離左右。載灃的這些文字記錄，再次證明張翼與醇親王的關系不一般。
關于張翼簽訂《移交約》，要求支付20萬兩白銀的背景，此事的直接參與者胡華（胡佛）在給開平公司董事會的一封信中，也顯示出了端倪：“在（1901年）2月19日前，李鴻章早已獲悉我們的談判并口頭批準了……李鴻章急切盼望得到那筆答應的資金。那時，朝廷正缺少資金，而李鴻章需要這20萬兩白銀用于西安府（慈禧太后與光緒皇帝在西安）�！�4個月之后，李鴻章確認收到了這筆資金，并給胡華一封回執(zhí)�！栋倌觊_灤舊事》節(jié)選了開灤歷史檔案這一記錄，從另一角度證明：張翼最初被逼簽《移交約》后，由英國人支付的現(xiàn)銀，或許大部分為在西安的朝廷所用。這也許就是張翼未被重責的另一個原因吧。
開平礦權案再一次被拖延下去，直到1910年10月至11月間再次發(fā)酵時，張翼還能向朝廷上三個秘密奏折，推脫責任，表白自己。我們從這些奏折上的內(nèi)容，可見張翼當年依然有很強的話語權。
在歷史的褶皺里，我們稍一攤開，就可能發(fā)現(xiàn)許多表面上看不到的東西，這或許更能解釋官方文件背后那些看似不正常的邏輯關系。 關于張翼，您還可以看以下內(nèi)容——張翼借外資興建秦皇島碼頭張翼簽《移交約》前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開平煤礦倒賣案是怎么浮出水面的開平礦務局總辦張翼的另一面為了開平礦權，嚴復去倫敦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