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歷的唐山大地震
邵學玲
作為唐山人,一生中最難忘的,無疑是1976年那次震驚世界的大地震,如今40年過去了,一件件往事仍歷歷在目,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個深夜,地震發(fā)生的時刻,我正在開著燈四處尋找蚊子,沒有看見藍光閃過,也沒有聽到狂風大作,一切都那么平常,只是特別熱,突然間大地顛簸搖晃起來,媽媽說了聲”地震!”,我本能地往外跑,但是只跑到了外屋門口,房子就倒了,一瞬間我被迫蹲在了磚石瓦塊里,動彈不得,呼吸也不順暢。媽媽跟著我也跑到了外屋。大姐則是自己出來了。數小時后,大姐和鄰居把我和媽媽救出來,后來,大姐和很多人一起,歷經險情,救出了二姐。下午,爸爸在井下沖過艱難險阻上了井,趕回家。哥哥也從很遠的工作單位,經過長途跋涉回到了家里。全家人都還好,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活著出來的人們,吃喝拉撒都成了問題。尤其是當天,渴了,喝過魚缸里的水,吃過又澀又酸又青的西紅柿;餓了,有人挖出來袋面,大家一起做飯吃。因為我當時還小,不記得大人們是怎么做的,只管吃了。我們住的房是倒塌較輕的,那是一排礦上的工房,每家都有一顆大柱子頂天立地站在屋子中間,不知是不是屋里的大柱子起了作用,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總之地震時房沒有全倒,家家都支著殘破的房頂,也存下來一些物品,我家還有一盆雞蛋,竟然完好無損,我們都生著喝了。當天,我還壯著膽子回到屋里好幾次,其實那是相當危險的,有余震啊。
傍晚,一次很大的余震發(fā)生了,房子倒塌得更嚴重,又埋住了一些人。本來就驚魂未定的人們,更加不知所措,很多人聚集到了鐵道邊。晚上下起了傾盆大雨,一家一家的人拽著一塊雨布或雨衣?lián)跤,記得哥哥打著雨傘過了一宿。
天亮了,雨也停了,家還在,還是回家吧。
各路救援人馬陸續(xù)到來了,有解放軍,有醫(yī)療隊,全國人民送來救援物資,飛機投下餅干等食物,飛機也經常撒藥,避免疫情出現。一切都在逐漸恢復中。
飯,很快就自家做著吃了。住,就沒有那么簡單了。記憶深刻的一句話是,英雄的唐山人民,自力更生重建家園。
記得震后住處是這樣變化的:公共大棚,簡易窩棚,簡易房,半簡易房,樓房。
特別能戰(zhàn)斗的開灤工人,地震當天就搭起了大棚,很長,能盛幾十個人吧,我記得只在里邊待了一會兒,夜里沒有用上,因為跑到鐵道邊。第二天,每家就找地兒蓋起了簡易棚,算是有了獨立的空間,在這里大概住了兩個多月。住進簡易棚后,開始清理廢墟,準備在原處重建房屋,當然是建簡易房。首先,要拆掉那些以各種姿勢存在的殘墻破頂,這并不容易,很危險,需要很多人共同努力,配合默契,大家互相幫助,一家一家地拆,終于拆掉了那些殘垣斷壁,然后就是清理廢墟,男女老少齊上陣,孩子們也沒有閑著,搬磚頭,鏟土渣,忙得不亦樂乎。簡易房蓋起來了,葦子墻,油氈頂,有時下雨刮風會把房頂掀掉,人們只得撿回油氈和磚頭,在狂風暴雨中補修著房頂,但這畢竟是房子,比棚子還是強多了。在這里住了大概一年。
一年后,我們搬到了半簡易房,那是礦上統(tǒng)一蓋的工房,有一米多高的磚墻,上邊是秫秸,房頂是石棉瓦。里面刷得很白,久違的窗明幾凈又出現了。那時能住上這樣的房,很不錯了。沒想到的是,在這里一住就是幾年。冬天,那叫一個冷,水缸里時常舀出帶冰碴兒的水,而且冰越凍越厚,有時只剩一個小洞舀水。
后來,我們終于搬進了樓房。
重建家園的同時,也要重建校園。教室倒了,很快就蓋起了簡易教室,桌椅也都砸壞了,水泥柱子放倒了就是課桌,至于座,每個學生只能自己帶了。有意思的是,我還自己做了一個小凳子。我找了一塊寬約十厘米,厚六七厘米的長木板,用木鋸鋸成兩截,又找了塊比較干凈的小木板,在爸爸的幫助下,釘在一起,做成了小板凳,然后還在腿兒上釘了兩個牚兒,用來放書包(那時的書包是媽媽做的布書包)。小板凳帶著很方便,就是有點高,擋著后邊的同學,也不太穩(wěn)當,經常倒,大概用了一學期,就換馬扎兒了。學校新桌椅是一個年級一個年級逐漸用上的,我整整帶了三年小板凳,直到五年級才用上正式桌椅。伴著唐山的恢復建設,我讀完了小學,初中,高中,地震10年后,我到另外一個城市上大學,那時才覺得家鄉(xiāng)唐山是那樣美麗,寬敞的大道,嶄新的大樓,到處展現給人們的是”新”。
從地震的廢墟上站立起來的新唐山,凝聚著唐山人民的艱辛和全國人民的愛心。難忘解放軍戰(zhàn)士,不畏艱險搶救生命,不懼疲勞送飯送水。最難忘歡送解放軍的感人場面,還是在那條鐵路邊上,當一輛輛軍車向東駛去,激動的人們自發(fā)趕到,熱淚盈眶,往車上送水果,表達發(fā)自內心的感激之情。不知道那些感人場面有沒有留下影像,但肯定有的是記憶,是經歷過那個特殊時期抹不掉的記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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